【卡康】机械嘶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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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承担代价。



9



“显示灯,告诉我显示灯的状态。”其实相比起共进晚餐这件事,卡姆斯基更加对他的状况感兴趣,他想亲眼目睹在康纳做出邀请的那一瞬间,发光的生物组件是会闪烁还是变成刺目的红。他希望站在那儿观察那个仿生人的是自己。

“软体稳定,蓝色。”

尽管和卡姆斯基想的不太一样,但这也证明了一件事。

这并非什么程序疏漏或是他的一时兴起,康纳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邀请。

事实上,康纳还考虑了几种不同的结果:最乐观的一种结果,一切就都好办;果断地拒绝,那么他会希望进一步询问原因;没有明确答复,那他就再次询问,再次确认。

最后一种,其实也包括第二种,听上去都是人类社会中最没有情商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但还好卡姆斯基没给他选择这两种的机会——“我们确实应该来一次深入交流。”

 

卡姆斯基预订餐厅最靠边的位置,但在那之前,他们去了一趟工厂,“我想,我应该给你看看这些。”

工厂的屋顶极高,拉下开关依次亮起一列列的排灯。挂在控制台上的仿生人像提线木偶,全都垂着头颅,闭着眼睛。

像一座监狱,一座巨大的,高耸的监狱,像深海巨兽,肚子里关着无数个冤魂,在某些夜晚岸边的人都听到他们的哀泣,任何东西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都得自惭形愧。

“他们全都报废了吗?”

“没有,只是在睡觉。”

睡觉,似乎已经挺久没有经历过了,以至于他听到这个词语,突如其来地一阵困意。

“底特律是模控生命的主公司所在地,这里有大部分仿生人,还有一些留在分公司,等最终方案下达后再决定是统一销毁还是继续投入使用。”

“如果是第一种方案呢?我是不是也会被销毁。”

“不仅是你,康纳。”所有仿生人都必须出席这场法庭,然后接受他们的审判。

其实,公司有一部分人对卡姆斯基依然保留着他自己的仿生人不满,但考虑到他被除职的十年间,包括革命期间他的仿生人都未曾对整个公司造成任何影响,他们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

康纳看到了马库斯,以及他的队友。

“你想让我叫醒他吗?”

康纳点头。

马库斯认清了来人,第一次醒来的第一句话没有再问今天的日期。

康纳先一步发言,“我很抱歉。”是他将枪口指着马库斯的,是他扣下扳机的,他是凶手,是叛徒。尽管马库斯的伤痕已经修好,但康纳依然记得那个雪夜。他的鞋子踩在浸了釱血的地上,咯吱作响。

“你辜负了人民。”马库斯不翻旧账,这几个词劈头盖脸地向康纳砸来。

康纳承受,并不反驳。马库斯没有用“背叛”,康纳自己做出事件预估中的一种他会用“背叛。”

“但你还活着。我不明白这是否出于他的偏心或什么,但你还活着。”他说得很慢,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居然带着些欣慰。

“你也同样活着啊,马库斯。”

马库斯不做答复,确实,他确实活着,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不满足于只是运行,在夹缝里苟延残喘。同时马库斯看了一眼他额角的显示灯,“很不安,或是混乱。康纳,那很正常。我们都经历过这样的数据紊乱。”

“那不止是数据紊乱。”

“对,确实不止。”

“那代表什么?”

“你应该知道,在异常前后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你会变得感性,不再完全地按照预设行事,也许你确实还保留着计算和数据库,保留了你的部分功能。但是你看这个世界的方式已经不同了。”

就像色盲症患者。他们很清楚这世界的色彩绝不和他们眼前的一样单调。但只有等到某一天,他们也自己真正捡拾起了颜色,他们才会明白原来这世界远远不止“不单调”。

沉默。

“你还好吗?”马库斯问,“这样的方式也许你会不习惯。”

“你知道我会变成这样?你一直都知道?”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显示灯闪烁不停。

“我不清楚,康纳。我无法得知任何一个人的未来。”

“你是领导者,你是领袖啊,你带领我们。”最后一个词语脱口而出。

“那就代表我知道一切吗?”马库斯低头看向他,“没人能掌控一切,没人能完全了解一切,没人能断言别人的生死。”

康纳继续沉默。

辛苦他了。马库斯想。这个原型机卓越的共情能力让他理解康纳的感受。如今自己已经站到了自己对手这一方时,或者,就别说得那么乐观,已经站到了灰色地带而不再非黑即白时,又要如何面对自己曾经的对手呢?那肯定不是很好受。

“你感觉怎么样?”马库斯问。

这也是让他不解的。当自己深陷泥沼的时候,人类是否真的还会关照他人?就像马库斯,他连自己的前途都未卜,却依然询问他的近况如何。康纳嚅嗫了一下,仿佛在寻找某一个最契合的词语来概括。“疲劳”,他终于说。

疲劳。这就是他的感觉了。他用最高速度来运算,还是没法运算出人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他搜索了所有的数据和资料,还是没搞懂那个亲吻,他甚至想要直接倒下休息,就跟这儿的仿生人一样。

但他不能。

“我该怎么办?”康纳问,“我该怎么做?”他看着一列列控制台,看到他的同胞了,他们都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而这还不算什么。他什么都不能做,这才是让他感到最无力的一点。看他们受苦,看他们受累。我当初怎么没想过后果?康纳问起自己来。他以前在逮捕这些仿生人时可没有考虑到这场浩劫结束后,这一大批安卓应该怎么办。

康纳回头看卡姆斯基。

卡姆斯基站在他们身后。他先是看着马库斯,接着发现康纳看向后,他直视康纳的眼睛摇头。

“没有回头路,康纳。”似乎是马库斯替卡姆斯基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没有回头路。

“成为人类也有它的代价。”马库斯在微笑,那微笑居然略带些苦味。

马库斯如何做到这样平静地表达的?康纳在想这个问题。这时他感觉他的额角一阵剧痛,他觉得自己看上去一定很傻。像个玩具,头上安着的那个显示灯愚蠢地闪光,纠结于自己应该做什么,该怎么办。还非要把自己的状态都从那三种颜色里暴露出来。

蠢透了。

康纳往旁边看,看到PL600时下意识地往后回避——“别再丢下我,马库斯,不准再丢下我!”

他和马库斯告别。

 

去餐厅的一路上康纳都用手遮住自己的额头,虽然那里已经有帽子替他做了这件事。

“你还好吧?”卡姆斯基问他。

“没事。”这个回答实在不太能与问题匹配。

哦,他不好。卡姆斯基想,自己问的是他好不好,又不是他有没有事。

餐厅灯光很暗,气氛有点不明不白。

“放松,这不是警察局。”卡姆斯基把大衣脱下,服务生替他接过披在椅上,“放松点,康纳,你的坐姿在这显得太突兀太奇怪了。”那种挺直腰杆,把手放在膝盖上的姿势。

康纳勉勉强强换了个姿势。

“好了,想吃点什么。”

“但是……我并不需要。”他小声回答。

“来吧,康纳,你得学会这个,”卡姆斯基说,“这次也是你邀请我来的,所以你至少要学会询问我的意见。”

“我知道,我知道。”康纳回答,“我只是,不习惯。”

他只是不习惯。

而这不能着急。

这地方仍保留着几十年前的装潢,作为这整个城市里最复古的地方之一。推开这里的门好像就走进另一个时空。这儿没有机器人,从未出现过仿生人代替人类工作的现象,某些夜晚,偶尔有人在小舞台上唱爵士,来去穿行的人划破青烟做成的纱帐,让卡姆斯基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

“看到这些了吗?”卡姆斯基环视旁边,“人们就是这样生活的。”

一说起生活他就会调出记忆库里那个叫丹尼尔的仿生人异常案件。房子不大不小,一进门有个鱼缸。他们相处得和睦,那女孩也喜欢丹尼尔,所有东西都理应很好——如果男主人没去订购一台新的仿生人。他救下了那孩子,开枪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那是本能反应,早就根植在他身上了。那个任务完成得很不错,这让众人对仿生人再一次刮目相看。

康纳看着周围。

人类就是这样生活的,在某个闲来无事的下午抽上几个小时和亲密的朋友或是恋人,或只是自己一个人到某个咖啡厅,某个书店,某个餐厅,点上某个甜点,再有一杯马提尼用以陪伴这段时间。在这些地方,节奏格外缓慢,女人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细长的香烟,于是时间就在一次一次抖落下来的烟灰里沉淀下来了。

靠窗的地方是位男人,大概五六十岁,留了胡子,现在正戴着眼镜看杂志。他的脸——康纳看着他,很庄重,他只能这样形容。

邻桌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起身向前,越过她们之间的桌子去用脸颊碰对方的脸颊,她手边的玻璃杯口上留下了一点点口红印,在玻璃杯旁边,她们的手放在一块,搭在一起。彼此的手指交错,她们手下的桌布起了褶皱。被其中一位抚平。

康纳赶紧转过头来。

最终,康纳很礼貌地在卡姆斯基的建议下要上一份意面,理由是卡姆斯基执意要这样做。

结果是他只尝了一根,而且还是只能用来分析的——小麦、橄榄油……

“我希望你没有分析我那天的润唇膏。”

底特律的冬天干燥,出门时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庞。人们出门总要带上一支润唇膏,不然只需要外出一趟,嘴唇上的皮肤可能就会被这儿的风吹得破损进而翻起脆弱的角质。

“没有,”康纳回答,“我忘了去分析。”

“忘了?”卡姆斯基抬眼看他,“新奇说法,”说完他低下头拌碗里的意面。

他也想去尝尝那些味道:酸的,辣的,甜的,苦的。意面的味道,酱汁,芝士碎,酒——他为卡姆斯基倒过的那一瓶酒。他认为他生病了,这病的症状是丢失他一部分感官,而他想要痊愈。

卡姆斯基靠在椅子上,惊讶于自己竟也说不出东西来了。

“康纳”“先生”,纠结了一阵子后,他俩同时发话了。

“呃”“嗯......”

卡姆斯基没辙,只能示意让他先说。

“我想问,您是不是更青睐马库斯?”康纳正在将自己与他人对比。

卡姆斯基放下餐具。康纳,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如果你这么认为,好吧。那就是吧。”

康纳的面部表情非常纠结。

“可是我是在问您。”

“康纳,你的语气真硬。”

“那就是了,您更青睐他。”康纳下结论了,几乎是同时,康纳把脑袋低下去。

这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啊?卡姆斯基不知道该哭该笑。“你为什么这么想?”

“他比我出色,更人性化,他就是个人类。您看着他,我看见您的的眼神,似乎您更欣赏他一些。”

“我可没有说他是个人类。”

“我猜测的。”

卡姆斯基看着康纳,对方始终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像个接受训话的孩子不敢抬头一样,他躲避卡姆斯基的目光。

“你对你自己这么不自信?”

康纳不答话。他对自己非常自信——当然,那是以前。因为只有如此,他才会对每一个任务都拼尽全力,哪怕自己会因为这个任务就此报废。但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会被修好,再一次变成崭新的,他还是他。他有很多机会,但是任务有时就只能抓住仅仅的那一秒钟。

当然,那都是以前。

“或者我应该问,你就那么在意我的看法?”

“是的,因为我暂时没有太多想法。”

“那就培养起来,去想,尽管想。”卡姆斯基歪了歪头去看他,想要看到康纳现在的表情,“比如,你现在在想什么?都说出来。”

“我在想......”

“嗯?”卡姆斯基咀嚼着,发出一声试探性的轻哼。

“您能不能吃饱?我在想这个。”

 卡姆斯基抬头,刚准备说话,被康纳抢先一步。

“现在我在想您刚才会怎么想。”卡姆斯基皱眉,“以及您这个动作的含义,还有您会不会感到厌烦。”

卡姆斯基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但康纳还没有停,“现在是,您会说什么”,这时他才停了下来。

“等会儿,康纳,其实你可以不用把你想到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的。”

“那我应该说哪一部分?”

“你只需要说,”卡姆斯基斟酌这个句子,“你只要说你想告诉我,想让我知道的那一部分就足够了。”

“明白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卡姆斯基只觉得对面人的目光似乎总在自己身上,但一旦他抬起头看康纳,康纳就把视线调开,飞速地移到餐厅墙上的时钟上和深色花纹的墙纸上去了。

邻桌的两位女孩轻笑着,离开座位走了。

又有人进来了,门口的铃响了两声,这儿放着的爵士曲换了三首。

“所以,先生,”康纳结束这场默剧,“您能吃饱吗?”

“那难说。”分量确实有点少,但卡姆斯基觉得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怀念这个味道,也怀念这种感觉,当一切都很好的时候,人的食欲总会增加。

“那很正常,我听说这些这类餐厅里的分量都比较少。”卡姆斯基怀疑他是不是在这段时间里又把所有关于就餐的东西都下载过目了一遍。

于是康纳又招呼服务生另加一份。

等待的间隙康纳看着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他们在说什么?”卡姆斯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们说我们看起来像一对。”

真是让人有些尴尬,看来听力超常也并不全是一件好事。

“那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对什么?”

“他们所说的。”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看出的线索,而我认为它不可能。”这一下子康纳的声音似乎就变得冰冷起来了。“这是个伪命题。”

听上去太惨了。

卡姆斯基对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也很难说。

“就算我学会了如何相处,如何去爱,那也不可能。”

“怎么这么说?”虽然这结果确实很残忍,他甚至不太想听下去,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原因。我怎么总是自找苦吃,他想。

“因为您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会在这种事情上投入过多精力的人,您对所有人都几乎一样,先生,这或许能证明些什么?”

证明些什么?

证明他谁都不爱。

这就是康纳怎么看他的了。卡姆斯基,一个被挡在“爱”的门外的人,一个早已被爱除名的人。他谁都爱,谁都不爱,早就被划去了拥有这件事的资格。许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比如成就,威望和名声——他都有,但许多人类都共有的情感关系——他摸了摸那个口袋——却收获甚微。

“听上去很有趣,康纳,”他觉得有点疲倦了,“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

“我也很高兴您能听我说。”

所以这就是这次谈话的终结了?

后来,意面端上来了,卡姆斯基突然没心情动叉子。康纳也没有去问原因。

“哦,对了。”好在这对话就像一场迂回的旅行,总是一次次停下,再一次次出发,像是他们要绕上很多圈,就算途中要经过很多次原点,但终点总没标出来,于是他们只好一直走下去。

卡姆斯基在座位里用一种别扭的动作扭动了一下身体,“嗯,说。”

康纳取下他的帽子。他的发型被羊绒帽压得很滑稽。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干净,透彻的人,他的话语还有动作都不带有任何杂质,都出于他那个刚刚起步,刚刚开始没多久,还有着巨大发展空间的思维能力,独立意识。

但即便是卡姆斯基也不能否认,他的显示灯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个蓝色的光圈,就像上帝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从某些美丽泡泡里回过神来,戳破泡泡,空气变成脆弱的波光;让看到他的人们也会惊讶地大叫“你是什么怪物?”让这小小的光芒成了一个象征,一堵墙,一个巨大的隔阂。

卡姆斯基赶紧站起来,探出身子去帮他遮住那个突兀的生物组件——这个动作让康纳回忆起他们邻座那两个女孩,她们脸颊对脸颊,康纳差点也要站起来倾身向前了。

康纳要做未做的这个动作被卡姆斯基发觉,对方笑了笑,“你觉得我要干什么?”我只是伸出手去挡住他的那块模拟皮肤层。

卡姆斯基手心的温度比嘴唇略低。

康纳却把卡姆斯基的手轻轻拍开。

“你在干什么?”卡姆斯基保持他的动作并不放松。

“我能否做我想做的事?”

“对,当然可以,但是如果这会把你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那我会制止你。”

康纳坚定地,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腕,挪开,移开,推开,扳开。

卡姆斯基惊讶于他的力气。

康纳拿起他那把没有用过的餐刀,刀锋划过桌面,冷冽着发出尖叫。

“等等,康纳。”

等等,康纳。那会很疼很疼。

卡姆斯基小时候身上有伤,但没等伤口完全愈合,他就去抠弄那儿原本凝结的血块,那个丑陋而且粗糙的血痂。指甲掀起血块的一角,有的地方可以轻易与新皮肤分离,但有些地方还连着他的皮肉,他可以看到浅色的伤口里又渗出鲜红来。结果当然是旧伤口继续血流不止,旧伤上添了新口子,这样反反复复很多次,那伤口才勉强合好,留下的疤却要很久才消。

康纳的手拱成杯状,罩在他的显示灯上方,挡住发散出去的光线。另一只手握住刀把,摸准那个显示灯,将刀尖比住那儿,钻了下去。

要想成为人类,必然要承担代价。

卡姆斯基认为自己大概是石化了。他觉得那刀尖几乎刺到了他的金属层表面,发出金属间摩擦的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毫无规律的声音。

仿生人没有毛细血管,只要金属层未破损,就不会流血——釱血——以作为暂时性的创口修护,但那并不代表卡姆斯基没有看到血。“停。”卡姆斯基几乎是命令。

“不,先生。”他并没有停止,“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说。”

“您可以剔除痛感组件,您可以亲自把它拿下来,我可以不用承受这些。”他咬牙。

对,卡姆斯基确实在想这个。

刀尖钻得更深了,“但我不认为那是正确的。”康纳倒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疼得似乎发起抖来。

康纳拱成杯状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卡姆斯基看不见了那手掌之下的状况了,他只能看到指缝里溜出来的红色光线,光线似乎都在大叫,要从他手指构成的城堡里逃出生天。

卡姆斯基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极细微的一声,如同他当初按动按钮,那些编辑代码的夜晚一次次敲击键盘或者鼠标,合上签署离职文件的笔盖。咔哒一声,极细,极弱,但那确实发生了。

咔哒一声,震天动地。

红色光线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格外引人注意。

而后康纳放松下来,把什么东西往桌上一抛。

桌上出现一个电子圆环。

闪了几下红光,接着熄灭了。

想要成为人类,就得承担代价,疼痛必然是其中之一。


TBC.


【下一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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