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康】机械嘶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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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无警告内容。

是一个过渡章节。


【二次编辑】

发完之后发现还是有警告内容的。

卡姆斯基旧时恋情提及。



5



对于还未对回收仿生人下达明确处理方案的状况董事会开了一次会议,其中不乏当年卡姆斯基被公司除职时也在场的几位高层。卡姆斯基现在已将模控生命公司收回他自己手里,这就让这些一直不太支持卡姆斯基理念的某些人不满。

会议的前一半进程都只是试探,后来终于开始锋芒毕露地说正经事了。

“事情过去了快几个星期,舆论也一直没有平息,我们必须要尽快给外界一个交代。”

卡姆斯基对于这种浪费时间得会议总之是没多大好感,“你说的很对,”他回答,“我也自然知道这一点。”

“那些仿生人到底怎么办?媒体说我们迟迟不肯行动纯粹是在欺骗大众,为什么不直接当机立断全部销毁?”这话说得胜券在握,发言的总管双手撑着桌子,如果在他的头顶放上一个玻璃杯都大概能稳稳当当地立好。

“你考虑过你所说的当机立断的后果吗?”一位女士,“这几周有无数张投诉信,说仿生人从工地和大楼里被撤走,尽管给部分人类工人提供了就业岗位,但依然有人类不愿意去做某些工作导致职位空缺,加上他们积蓄已久的不满情绪现在找到了宣泄口,让他们对工作薪水和工作待遇提出过高要求。我倒是想来问问你,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反驳他的女士拿起表格,“看看数据,关于劳动纠纷的案件比起之前增加了四成,”她指着文件上上升的数据和线条,停了停,接着道“这或许也说明了人们还是偏向于一劳永逸,毕竟仿生人可不会要求涨工资,也不会提意见。”

之前那位总管貌似是明白自己话说得有点过了,脑袋歪了歪,头顶的玻璃杯也似乎是掉下来了砸得粉碎,他一下子噤声了。

卡姆斯基看了一眼那位女士,金头发,高马尾,如果把眼镜摘了的话看上去应该会有点像克洛伊。有主见也有底气,他想,但有点过激——所有人的通病,可以理解——这一段话就足够给她树这个会议室里一半的敌。“嗯哼,我也觉得应该再考虑考虑。”卡姆斯基扯了扯自己的卫衣衣带,往手指上缠了几圈。

“有没有人想过,如果给他们对应的权利......”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个人插嘴了。“上帝啊,别说‘给’他们权利,他们自己争取过,我们和他们之间甚至有过多次武装冲突,他们自己在争取权利,这已经足以证明他们是新的智慧生物了,他们的权利可不靠我们‘给’的,他们自己也有牺牲,而且在所有权利平等的道路上,历史似乎也能够很好地证明,这种牺牲都可以说是必要的。”

“如果他们再次进入社会,他们能不能好好适应?”

通常是一个问题还没有被回答,另一个问题就已经提出来了。

“但万一,我是说万一,仿生人再次爆发革命怎么办?他们也许可以进行自我进化,如果他们更聪明了,更强大了?我们都知道这次革命的舆论指数。到了后期,有六成多的民众都支持了仿生人平权,如果革命再一次爆发,那结局也可以想象到。那时我们不得不面临一些——各种,或者可以说是所有方面的困难,比如法律,以及社会保障,福利机制,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得重来?”

“有什么不对?创造了他们,对他们负责,这没做错吧?”

他们争得厉害,手臂上下挥舞,大概是今早刚熨好得西装——现在已经起了褶皱。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尽快得到一个指示,不然事情根本无法继续,不管是哪种措施,总得有人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吧?”曾经的董事会成员,曾经看着卡姆斯基签下一份份文件接着被除职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个拿余光看他。

卡姆斯基听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潜台词已经够明显了,无非是让他快些决定。然而快些决定代表什么?最大程度地简化实施方案,最大程度地解决后顾之忧,这样一来最佳的处理办法也就是暂停所有仿生人使用,关闭仿生人业务,一了百了。

人们都喜欢一劳永逸,这句话总没说错,卡姆斯基看到那位女士撇了撇嘴角,继而咬住嘴唇。

“听着,我不管外界是怎么说,我也不管公司内部到底有哪些声音。总之,人工智能本来就是一个敏感地带,我不太希望这事因为要尽快完成而丢了合情合理度。”他看到有人把头转向一边,面部的细微动作显示出他们很不满而且很厌烦,这让他不想继续说下去只想赶快结束。“有人把这事比作拆炸弹,红蓝线选一根剪断就会让危险解除?”卡姆斯基已经着手把面前各种文件整理,他准备走了,“那只是电影里的情节而已,为了表现某种,某种,两难选择。但事实是不管剪哪条线,炸弹都会——崩!”

砰!

他把会议室的门一关,自顾自离开了。

有人嘀咕了一句“玩世不恭的小子。”

 

“会议不顺利吗?”克洛伊问。

“你知道的,就那样。”卡姆斯基面对电视机,新闻里说有一场抗议仿生人被回收被销毁的游行,某些牌子上的标语写得有点吓人。

“您是怎么想的,先生?”

卡姆斯基摇头,“说实话吧,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想的,我觉得他们都说得没错,都在理。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嘛,是不是?”

康纳参与了这短暂的谈话,“如果最后决定是销毁,那您会不会保留仿生人?”

他总能问到点子上。

“这取决于你们想不想留下。”卡姆斯基把这个问题换了个角度,泳池里的一位安卓从水底浮上来,转过脑袋听他们的对话,“如果排除其他原因,只是出于你们自己的想法,你们想不想?”

没人答复。

“好吧。”他有点无奈,“那就换个问题,别那么严肃”,他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能否外出?”康纳问。这倒不如说是一个请求。

“你就是等着这一刻的吧?”卡姆斯基笑,“RK800奇妙的谈判技巧。”

“先生?”康纳等待他的回答。

卡姆斯基总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在这种敏感时期,仿生人像芝士片一样被夹在两块吐司中间挤来挤去,程序无法计算出所有可能的情况,于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要到哪去?康纳?”

“只是,随便走走。”

啊,他要出去散步。

散步可以说是人类特有的生活方式,在清晨,傍晚,落日时分,到某个花园走上一小会儿,或者只是一个人塞着耳机,在闹市走走停停,随便什么时候,随便在哪,花上这些时间调解自己。

“你需不需要......某个人一起,聊点什么?或者......”

“我自己就好。”

“哦,”卡姆斯基飞快地接话,“好吧,那也挺不错。”克洛伊捕捉到卡姆斯基的嘴角,一种很别扭的弧度。

康纳点头。

这个动作让人心安。

“康纳,你进步得很快。”卡姆斯基的语气像个父亲,像个老师。

“我想在外面住上一段时间。”

卡姆斯基现在就想把他的鼓励和赞许收回。

 

他们单独讨论这件事。

“你开玩笑吧?是不是你觉得痛感太新奇了,在这里没能玩够?”

“不是,先生,我只是想去看看。”

“你探案的那段时间,你已经把城市都看了个遍了,康纳,你的要求有点过分。”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先生,您也要外出,我也一样。”他反驳,“而且外出是我以前工作的一部分,这很正常。”

“但我们不同,我是人类,你不一样......”他停住了。

“我是机器人,先生,您是想说这个?”系统提示软体不稳定,指示灯表现为黄色。

“不是,没有。”卡姆斯基否认。

“您说得对。”康纳的语调平和又冷静,但他说的话更像是从叛逆期不听劝告,背上包往门外跑顺便还翻了个白眼的小孩嘴里说出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康纳。”

“没关系。”他表示,“我的程序里有过这种情况的预算和准备。”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他做出富有人性化举动的时刻又提到程序?卡姆斯基无奈。他是故意的,他想。卡姆斯基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你要去哪?”

“警局。”

上帝,他要往坑里跳。

“天啊,你先给我个理由,康纳,你得给我理由。”他说,“而且,别用什么程序和方程式计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康纳不出声。

“我给你时间。”

他想了很久,显示灯闪烁飘忽。

“卡姆斯基先生,”他开口了,“我只是因为我曾经在那里工作。”

“你要去多久?需要些什么?”他想现在他大概是没办法让他留下了。

“在城市里转一转就好,大概两三天。”

“康纳,这种情况下你会很危险,这不是个出门溜达的好时候,你要是想,抽别的时间也可以......”但卡姆斯基还在努力说服他。

“现在就很好。”他插嘴。

“你怎么就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您为什么要拦着我出去?卡姆斯基先生,就算因为仿生人回收指令我再被回收到模控生命公司,我的事情应该和您也不存在冲突,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影响。如果您想,您可以把我再从那儿带回来,如果您不想,我自然可以等待最后的处理办法。”

这一长串话花了卡姆斯基几秒钟去适应,系统提示卡姆斯基的表情有47%的惊讶,33%的困惑,18%的愤怒和其它的几种无法描述的情绪,“你认为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出任何事都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并非如此。”康纳否认,这让卡姆斯基又有点欣慰了。“程序里设定了您是我的创造者,我想这可以当作我们之间人际关系的证明。”这点欣慰一下子熄灭了。

“康纳,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你和别人的人际关系,没有。”他叹了口气。“人际关系也会发生变化,它并不确定,没有什么东西事确定的。”

 

他心情不好,这屋子里所有仿生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包括康纳。卡姆斯基花了整个晚上把自己泡在泳池里,一遍又一遍地从淡红色水中的这一头穿到那一头,来来回回。

“您还好吗?先生。”

“工作太忙,人又太多,需要找地方发泄。”他回了这么一句。是啊,他工作真的很忙,这才刚过完圣诞节,再过几天就到2039年了,全国的休息时间里他得日复一日地跟文件和会议还有质疑打交道,他觉得他以前的生活一下子都乱了套。

克洛伊在给他披上衣服的时候小声对他耳语,“因为RK800,是吗?”

卡姆斯基用眼神回答是的。

“他应该尝试一下,您也是。”克洛伊把毛巾递给他,“他最近这一个多月一直都在学习,他做得很好。”

“克洛伊,”卡姆斯基理了理头发,“他总让我想到以前,”看向仿生人,“尽管我知道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我们总觉得往回走就会比往前走要好呢?先生?”

卡姆斯基沉默。

“更何况那只是一个已经确定下来的过去。”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活在现实生活中?”他哑声笑,“理想化?希望改变过去?”

“您很喜欢RK800,也会想起之前那个人,先生。”

“是的,这对康纳不好,这对康纳不公平。”他准备把散掉的头发扎起来,结果撑开橡皮筋的力道大了些,它发出微弱的尖叫,一下子断了,响亮又清脆的崩裂声在水面上跟着水拍打泳池壁的声音一起在空荡的屋子里辐射开。那绳子弹到卡姆斯基的手背上,让他吃痛地骂了一声,连尾音都被这个空间拖长。

卡姆斯基呆呆地立了一会儿,接着揉着自己的手背一个劲叹气。

“克洛伊,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吗?”

“......是什么样?”

“我以前很少觉得这么冷清过。”

当你的心被什么东西填上一角,你会觉得自己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荒凉,如同置身一个走不出去的荒原,向来不知道什么是海岸和森林。

“先生。”

连克洛伊都警觉地抬起脑袋。

“你在偷听?”卡姆斯基一听这个突如其来的语调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他终于看到那边那个阴影,这一下子他觉得让康纳取下那个荧光的袖章不是个好建议,“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坏习惯?”

“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我一直站在门口。”

“灯这么暗,我怎么知道你站在门口?”卡姆斯基几乎是质问,“你怎么不出声?”

“我很好奇谈话的内容。”康纳倒是一点也不拐弯抹角,“我很好奇您的过去。”

“好吧,康纳。”卡姆斯基搓搓手,“你好奇是件好事,但是......”

康纳歪着头看他。

“我会抽时间告诉你。”

“实际上我要说这个,”康纳把手举到嘴边咳了一下。

“这也太正式了。”克洛伊插话。“我也想这么说。”卡姆斯基赞同。

“我准备明早出去。”

康纳很聪明,他一点一点地提出他的要求,就像爬楼梯,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一步登天当然不可能,但慢慢往上爬就让人觉得可以接受。卡姆斯基觉得这一天已经够跌宕起伏,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总是在我最忙的时候出这些岔子——他现在想发牢骚。

“随便你。”

连克洛伊的指示灯都闪了一下。

康纳也可能是没有计算到这样直白而且简单的批准,连他自己都下意识地问了一声,“卡姆斯基先生?”

“但是你等一下到我这来,我给你安装定位系统。”这是卡姆斯基难得一见的妥协,“还有,你不可能再用你那个什么仿生人识别系统来支付了,到我这来拿现金。”

 

于是康纳微笑了,“明白了,先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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