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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埃里克睡了很久,到了正午才清醒。醒来的时候特查拉不在房间,但是门虚掩着,没有锁。
他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他一迈出门去就会有笼子或者马上就有人来抓他了。他抓起床上的枕头往门外扔——什么都没发生。
他这才走出去。
走出去的一瞬间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门侧固定着的一个留言器突然一响,他警惕地已经举起了拳头。
“埃里克。”这是特查拉的声音。“如果你已经醒来了,请准备好出席下午的全国演讲,注意不要只披着你那件披风。”
皮草披风有什么不好?!他不服。
后来在众人注目下走进来的埃里克没有只披着一件披风,但那更糟——取代传统礼服的是那些牛仔外套,松松垮垮的裤子,再加上一双永远都在穿搭先锋的乔丹鞋。
拉梦达尖叫了一声,差点晕过去,幸亏是奥科耶将军扶住她,皇后那个巨大的头饰往一边倾斜,皇后定了定神,大声质问,“这人是怎么来的?”
埃里克刚要开口,但是皇后抢先了一步,用力地说出每一个单词。
“你还敢过来?你差点害死了我的孩子!让瓦坎达陷入混乱!心形草花园付之一炬也都是托你的福!你欺君犯上!今天居然还敢过来?”这位平时稳重的女性,在面对这位暴徒的时候不禁怒从心头起,“将军,把他带下去!把这个疯子关进大牢里!”
“别这么见外嘛,伯母。”埃里克只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奥科耶听到这位格格不入的“外人”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和皇后说话,一步向前伸手想把他的头发给揪下来。
“我的上帝……”苏睿抱怨着,鬼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被放出来了。
“他是我们的客人。”这时候特查拉从大门进来,埃里克想起前一天晚上的疯狂,“很高兴见到你,尼贾达卡。”国王向他伸出手,他就像在对待一位陌生人,行使必要的外交礼仪。
埃里克没有伸手,他不太喜欢听到这个名字,这名字似乎离他太远,印象里只有父亲经常这么叫他,然而父亲早已经离开。
但特查拉也并不觉得尴尬,只是默默收回手,笑着对周围的人说“这位客人显然还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他在这里都快住了一周了,还把周围这些人的国王,自己的堂兄按在床上。现在他的堂兄说他不习惯?尽管他明白这只是个圆场的说辞。
白猿首领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看他之前坐在王位上大概没有不习惯啊?”
“我想国王的意思是我不习惯看着这个王座但是又坐不上去。”埃里克倒是心直口快,驳斥回去的话传到护卫队耳朵里,这让女战士们都举起长矛,苏睿在一旁祈祷“你快点闭嘴吧。”
“嘿,冷静点,没什么大不了的。”特查拉扬起手又放下,“他没有恶意,只是有点叛逆而已,年轻人,难免了。”
姆巴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呼。”
而演讲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埃里克。
国王沉稳而郑重地说,尼贾达卡从今以后便是亲王,宴会将在一周后举行——特查拉在宣布的时候,能听到身后的皇后发出一声尖叫。
“除此之外,他会负责瓦坎达的联络以及参与我们的行动。”
特查拉还没说完,苏睿跑到埃里克身边,“你早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不,我不知道。”他实话实说,把声音尽量压低。
“说谎!我哥哥早就告诉你了!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这种无端的指控他向来火气大,“亲爱的公主,我说的全是实话,我前两个小时才醒来,我连这次活动是要干什么都一无所知。”
苏睿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新来的无赖,混蛋,杀人犯会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就参与瓦坎达的政事,而且还是几千年来第一次开放外交这么重要的大事。
皇后在发言完毕后赶紧把特查拉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但这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
“妈妈,我知道你不太赞同,但他会做得很好。”
一直到苏睿质问的声音传到特查拉的耳朵里,他才宣布这次活动结束,他蹲下来,看着苏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接着带着苏睿去了她的实验室。
他们坐在房间的两端,沉默了很久。最后是埃里克先发话问他,“你做什么事都这样从不预演一遍?”
“你有预演过吗?在你把我扔下悬崖的时候,坐上王位,你有预演过吗?”
“现在全国人民都会对你有意见了。”
“那得看你的表现。”
埃里克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他总觉得特查拉在努力地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熟悉迪士尼吗?”
“去过很多次。”
“苏睿一直想去,我准备带她去看看。”
“苏睿她怎么样?”
“你关心她让我很欣慰。”特查拉几乎克制不住他快要翘起的嘴角了,但是接下去的话可让人笑不出来。“苏睿她觉得很奇怪。”
“奇怪我为什么就这样莫名奇妙成了亲王。”
“不是的。”特查拉回答他。“苏睿不对你的能力质疑,”他停了停,“她不明白这样勇敢而且打抱不平的人为什么会把刀子对准自己的兄弟姐妹。”
“因为你这样的一次动乱,苏睿不得不自己也举起枪来瞄准瓦坎达的边境部落,她非常喜欢他们的纺织,小时候她扯着我要我带她去看犀牛,她喜欢犀牛舔她的脸。她很聪明,埃里克,她热爱科学的原因之一是她讨厌战争,她只在全息影像或是电影里,或者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证据里了解到战争,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战争,但她怎么都想不到这场战争是由她的堂兄带来的,她都有点不相信你是我们的兄弟。她总想着创造,创造出的发明是用来保护瓦坎达的人民的,而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你手上的奇莫由珠就是她很多次更新换代之后的成果。”特查拉一下子说了很多,“她说你是个英俊的人,心肠不算太坏,也很强大,但把武器对准了自己的家。”
“我是想让别的地方好一些,她可没去过外面,不知道外面是一幅什么惨淡光景。”埃里克仍然嘟哝了一句,仍然是固执的表情,但已经没了底气。
“但是你会造成更大范围的动荡,那些武器——埃里克,你应该知道人们的贪婪——那些武器如果是他们杀伐的支撑,那是灾难。”
埃里克沉默了。
特查拉不希望气氛这么冷冷清清,他转移了话题,“我们明天早上就走,苏睿想去看迪士尼的夜晚烟火。”
只是特查拉和苏睿的聊天内容当然不止那些,特查拉结结巴巴地问他们的科学家,“苏睿,你知不知道哨兵和向导的身体结合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后遗症就是要放弃之前那个向上帝一样自由的心灵,从此之后多了个跟屁虫,还有结合得那会儿痛得要命。”
“呃......谁痛得要命?”
“都痛的要命,这又不是过家家。”苏睿坐在那里,盯着特查拉看,“老天,别跟我说......”她发现她好像总有点后知后觉,“那个叫埃里克的家伙?和你?”
“不,没有,不是那样。”特查拉立马否定。
“那不然还有谁啊?”苏睿总是能够看出他有没有在掩饰。
他只是怀疑埃里克为什么在那天最后依旧没有和自己身体结合,他并不认为只是因为会痛,他倒觉得似乎是因为那些恨意和绝望依然存在,并且根深蒂固。“倒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东西的?”特查拉斜着眼睛看苏睿。
“没有,别瞎猜。”苏睿想要赶紧中断这个问题,“护卫队里的姐姐跟我说的。”她解释。
特查拉还是斜着眼睛看她。
“你出去!”苏睿起身,把特查拉往门外推,特查拉在被推出门之前喊了一声“准备好行李明天去迪士尼。”
苏睿玩得很开心,一天下来吃了四个冰淇淋,其中两个吃了一半就必须要去玩项目了,于是她顺手把剩下的递给了站在一边的哥哥。
“别总是给我,给他。”特查拉指了指埃里克,“我要保持身材,不然不能走复古路线了。”
苏睿说她相信他的能力,还是把吃了一口就觉得没意思的东西递给国王。
“小公主这么浪费,还要连累自己哥哥。”埃里克说了一句,苏睿没理他,于是埃里克戴上耳机继续听歌。
苏睿几乎把什么都给玩了一遍,兴致冲冲的,和每一个人偶合影,埃里克怀疑她是不是从来不觉得累。
烟火表演总是一天的高潮,全园的游客都挤在那栋标志性的城堡前等待烟火在城堡上空炸开,铺满整个黑夜。但人实在太多,苏睿不太高,视线被遮住了一半,她抱怨着重复“我看不到,哥哥,我看不到,我们能不能到前面去一些……”
“真遗憾。”埃里克低下头看了看她,“长得高可真有优势啊。”是用那种洋洋自得的语气说的。
苏睿没说话,可能是想要顶嘴,但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特查拉弯下腰,准备把她抱到自己的肩膀上去。
“干什么?”埃里克问。
“你没听见吗?她说她看不到,我可不希望她第一次来迪士尼落下遗憾。”
埃里克却把特查拉挤开了,自顾自提着苏睿,直接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肩上。“你那小身子骨,不得被这一天吃四个冰淇淋的妹妹给压垮。”
“嘿!我很轻的!”苏睿大声说,拍他的脑袋。
“那你哥也不是很高啊,坐他肩上你也不一定看得到。”
行了,特查拉明白了。埃里克就是有这种说一句话就得罪一个人的能力。特查拉刚要说些什么,只是下一秒烟火就开始了,伴随音乐和欢呼,那些声音把他的声音淹没。
苏睿笑得很开心,埃里克发觉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苏睿笑,他只在把特查拉扔下悬崖后,见过苏睿的绝望和哭泣。
苏睿把手里拿着的棉花糖递到埃里克面前。埃里克一怔,试图在烟火的轰响里找到一点寂静的空隙,“你给错人了。”他朝肩上的女孩喊到。
“我没给错。”苏睿说着,声音里带着股倔强,依然把棉花糖递给他。“是你说我浪费,还要连累自己哥哥的,怎么,我给错了?”
埃里克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
苏睿感觉到埃里克把背挺直了一些,说不定还踮了踮脚。
苏睿笑了,现在我有两个哥哥了。
他们听见后面有人在讨论,苏睿转过头去看,是几个女孩。
“前面那个人好帅啊,坐在他肩上的是他妹妹吗?”
不知道为什么苏睿听着这句话还挺得意的。
“看他身材超好!太帅了!”
“扛着那个小孩子真可爱!”
“他那个脏辫好酷,下次我要去做一个。”旁边有人听见她们的对话也加入进去。
其余几个人看着对脏辫发出赞叹的女孩问她你不觉得他身材也很好吗,而且还很帅,说不定还能去要个联系方式。后者则说了一句“这我倒不了解,也许是还不错,但我喜欢女孩。”
旁听者和参与讨论的几个人心领神会。
后来她们冲过来要加埃里克的脸书,埃里克笑了笑,说抱歉,他已经有了伴侣。
苏睿坐在他肩上点头,指了指特查拉。下一秒特查拉把苏睿的手轻轻打下去。
苏睿做了鬼脸,咬了一口棉花糖。
在烟火表演之后特查拉先行离开,有些外交方面的事情需要和瓦坎达那边联系,这种政事,总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最忙。
剩下苏睿和埃里克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走向旅馆。
苏睿总是想要问特查拉在哪,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去按手上的联络器,结果被埃里克一把抓住手腕,“嘿!你干嘛!”苏睿把手腕从埃里克手里挣开,“你总是这样动粗是不是职业病?”
“我倒要问问你干嘛?”
“给我哥打个电话。”
“用这个?”他指了一下她手上的一串奇莫由珠。
“不然呢?”苏睿眯着眼睛摇头,“我们一直都用这个。”
埃里克差点忘了她从来就没出过瓦坎达,掉头就带着她去了商场。
最后埃里克拿着手机和游戏机递给她的时候她一头雾水。
“你们的童年可真无趣,没来过迪士尼,还没打过电子游戏。”
“我们玩全息,或者玩沙盘控制的游戏。”
“没有这种好玩。”
“以后在外面,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你的高科技通讯器,用手机,明白吗?”
“但瓦坎达已经和外界交流了!他们会知道我们的水平。”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希望别人看到你在摆弄这些玩意,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拿好,当见面礼。”
苏睿收下了,她把这个看成关心。“但你用的一样是我哥哥的钱!”她回过神来。
后来特查拉回到旅馆,看着两个人坐在地上打游戏。
“埃里克,你不要带坏了她。”
“她就像个老古董了,连竞技游戏都没玩过!你让她怎么跟其他同龄人有共同话题!”
特查拉看着放在一边的新手机不说话。“我会帮你办一张电话卡。”他说,也许苏睿是需要一些来自瓦坎达以外的礼物了,毕竟别人可不知道怎么用手机去打通她的全息通讯器。
“我赢了!我赢了!!!”苏睿兴奋地尖叫,跳起来亲游戏手柄。
特查拉在一边笑,“别给我玩上瘾了。”
晚上埃里克自己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是他自己坚持的,说他不习惯和别人睡同一个房间,他会睡不着,而苏睿只说她也想自己一个房间,最后就从变成了一人一间屋子。“啊,我明白了,我们的小公主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说不定是要跟某个心仪的小伙伴聊天。”特查拉打趣。
苏睿把两个人推出房间。
好吧,他明白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是他只是有点忐忑,他不知道他这个哥哥当的怎么样,他往特查拉的衣服上放了一个微型录音器,就是苏睿新发明的那种。
他能听到苏睿对着通讯器跟特查拉说的话,说他也不是那么坏,特查拉说好坏只是相对的。
苏睿还说下次还要来迪士尼,还要去音乐节,她说她一定要去一趟硅谷,要去微软公司看看,还要去博物馆逛上一整天。
行啊,埃里克想,年轻真好,总是这么有热情。
埃里克觉得很累,也许是今天一天都在外面陪他们精力过旺的小公主,他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但他还想继续听。
他听到苏睿小声地,结结巴巴地说,她还挺喜欢他的。
然后特查拉在通讯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就好”,接着他补充到,“我也挺喜欢。”
应该有几秒钟,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最后特查拉跟苏睿说晚安。埃里克觉得那声晚安像是跟自己说的,只觉得放松下来,接着便睡着了。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睡得这么舒服过,精神链接给了他们足够的平和。
第二天中午,看完电影之后他们就回去了,苏睿不再直呼埃里克的姓名,只是喊他哥哥,埃里克一开始还不太习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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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系文手,更新随缘。